冯道德见胡垆出掌之时尚不大在意,依然保持着负手而立的前辈高人风范,一心要等到对方招式使老无法变化时,再施雷霆之击令他晓得厉害。
但当胡垆的掌风吹到脸上,压迫得他呼吸微觉艰涩之时,他的脸色陡然一变,自知犯了临阵轻敌的大错,仓促之间急忙后退一步拉开些距离,然后急抬右掌相迎。
一个是蓄力而发,一个是匆忙应对,其中的差异,在双掌正面的相互一击之下立见分明。
在掌力交击的一声沉闷声响中,冯道德刚刚后退了一步的身形站立不稳,腾腾地接连退了六七步。
不等他站稳阵脚,胡垆微胖的身形轻盈灵动地紧追上前,双掌连环攻势如暴风骤雨,一招一式俱是江湖上各门各派的精妙杀招,被他恰到好处随意组合连缀,威力凭空又涨了三分。
冯道德心中叫苦,却没料到眼前这个只有二十来岁年纪的小道士竟是如此扎手的厉害角色,一时大意之下出手便落下风,这却是他近二十年来从未遇到过的窘迫。
但他终究是成名已久的前辈高手,略微慌乱之后即迅速镇定下来并想到应对之策,当时抱元守一将武当派的一路“无极玄功拳”施展出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先力保自身门户不失,再图谋败敌反杀之机。
武当派的武功本就以绵密柔韧见长,当冯道德平抑心气专注于防守时,胡垆虽几乎是在压着他在打,却也难在一时三刻之间寻得制胜之机。
两人一攻一守霎时已激斗百招,世上终究没有不存在破绽的防线,冯道德的守势再严密,在胡垆愈来愈重的拳掌及愈来愈奇的招式下,也渐渐地现出左支右绌之态。
蓦然间,冯道德脚下似绊倒什么东西,不由自主地一个踉跄,后背随之露出一个老大破绽。
胡垆不假思索的地化掌势为鹤凿,攒聚成锥形的五指指尖凿击对方背心“命门穴”,招式狠辣不留半分余地。
冯道德背向胡垆朝前扑倒,感应到对方透指而出刺得背心隐隐生出痛感的犀利劲气,他的脸上陡然现出狞厉杀机,右手反握住肩头剑柄,手腕抖动间,“咔嚓”一声震碎剑鞘,一柄寒气袭人的三尺青锋如出洞的毒蛇,阴损无比地刺向胡垆下腹要害。
这是他酝酿已久的一式败中求胜的杀招,这小道士武功虽高,江湖经验毕竟浅薄,一心求胜之下,果然堕入自己设计的陷阱。
然而一剑出手,他立时发觉有些不对。
按说他是蓄力已久才刺出这一剑,其势当如劲弩离弦,其速当如惊虹掣电。
然而他至出剑的一瞬骇然发现,自己的功力和体力在方才交手百招间的损耗远胜往日,偏偏自己还毫无所觉,以至于这一剑的力道与速度,竟都及不上他平时的一半水准。
胡垆陡然发出一声长笑,脚下踩踏奇步,身形如醉酒般左右一晃,便贴着冯道德自以为必杀的一剑抢入中宫,双手起落如飞幻出重重指影,瞬间连封了对方胸腹间七处重穴。
“动手!”
在拿下冯道德的同时,胡垆口中陡然发出一声暴喝。
随着喝声,震耳的枪声如爆豆般噼噼啪啪从身后响起。
原来在冯道德与胡垆交手之际,他那些手下已经分出大半悄悄地兜了一个大圈子,绕到胡垆手下那些战士的身后。
这些人都是冯道德私下培养的剑手,虽然远远称不上高手,但每个人都将冯道德传授的一路狠辣剑术练得极为纯熟,又学了点从武当两仪剑阵中剥离出的皮毛,精擅联手合击。
若是被这些剑手近身,胡垆手下这些战士虽未必会败,却绝少不了伤亡。
只是随后发生的一切正应了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些剑手自以为抄了胡垆一方的后路,却不知自己的后路先被人抄了。
由“麒麟堂”中“地”字组执事郑韫亲自率领的二十名战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当胡垆的一声“动手”出口之后,郑韫将大手向下一挥,分成两排的二十杆火枪同时开火,登时将这二十余名剑手放倒大半。
剩下的不足十名剑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住。
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守护宝箱的十九名战士已迅速转身,同样分成了前后两排,共计十九杆火枪一起喷吐怒焰,将那七八名剑手全部击倒。
此刻郑韫这边的战士已重新填装好弹药,其中一半端着火枪压阵,一半则收枪拔出腰间钢刀上前,将倒在地上的敌人逐一检查一遍,但有伤而不死者,都干脆利落的一刀抹了脖子。
留在外侧吸引胡垆等人精力的剑手已不足十名。看到冯道德被擒,去偷袭敌人的同伴反遭偷袭死得一个不剩,他们的胆气消散净尽,不约而同地转身便向山坳外逃去。
但“地”字组甲号队队正厉迎锋已率领另外二十一名战士,平端火枪将山坳的入口彻底封死。
看到这些剑手向自己这边逃窜,厉迎锋英俊的脸上现出一抹浓烈杀机,挥手喝一声:“开火!”
枪声大作,惨叫连连,霎时间又是七八人被一颗颗滚烫的枪弹贯穿身体,颓然摔倒在地上。
最后两个以同伴身躯为掩体,侥幸保得自身安全的“聪明人”一起高举双手,面无人色地喊道:“我等愿降!”
厉迎锋却不等身后的战士填装好弹药,腰间钢刀铿然出鞘,身如狂风从两人当中呼啸而过,冰寒的刀锋以拖带之势精准地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程灵素看着厉迎锋手下的战士们同样毫不留情的处置了所有的活口,一张原本枯黄的小脸已变得如纸般苍白,瘦弱娇小的身躯也如风中的枯叶般瑟瑟而抖。
胡垆摇了摇头,解下带在腰间的酒壶送到她面前。
程灵素似看到救命灵药般一把抢过酒壶,拔出塞子仰头猛灌了半壶烈酒下去,脸上才稍稍恢复了几分血色。
胡垆接过她递还的酒壶,轻叹了一声,问道:“程姑娘可是觉得贫道等人行事太过狠绝?”
程灵素白他一眼道:“我只是第一次看到这许多死人而有些不适,却并非不明是非不辨轻重的滥好人。此间之事干系重大,绝不容消息泄露出去。何况这些人分明来意不善,你不杀人,人便杀你,原也没有留手的余地。”
胡垆哈哈大笑,举起酒壶道:“难得程姑娘能理解贫道苦衷,贫道当浮一大白为贺!”
说罢举起酒壶,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
程灵素想到自己刚刚用那酒壶喝酒,却是间接地被他沾了便宜去,脸上登时又添了几分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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